发布时间:2025-11-07 07:50:05 来源: 广西新闻网
工人日报记者 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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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流动儿童教育蓝皮书(2023~2024)》显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子女”已成为流动儿童中一个特征鲜明的新群体。相比于传统的“留守儿童”群体,他们面临“在场性缺席”以及社会保障无法落实等问题。专家呼吁进一步打破户籍壁垒,做好流动儿童情况的监测和摸排,提高公共服务的针对性;企业将选择性福利提升为标准配置,履行社会责任。
“我小时候体验过‘留守儿童’的滋味,现在就算再辛苦,也想把孩子带在身边,看着他们长大。”11月1日晚,结束了一天的奔忙,95后外卖骑手金路辉回到家中。记者致电时,他正在陪一双儿女做游戏,享受每天最幸福的家庭时光。
如今,越来越多的外出务工者像金路辉一样,选择带孩子一起“流动”。近日,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流动儿童教育蓝皮书(2023~2024)》显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子女”已成为流动儿童中一个特征鲜明的新群体。以外卖骑手为例,在有未成年子女的骑手中,31%的骑手与子女一同居住在户籍地以外的区域。
一方面,随迁子女既能获得更多父母的陪伴,也能享受城市丰富的资源。但另一方面,他们在教育、医疗、身份认同等方面面临着“融入之困”。“流动的童年”如何安稳扎根?这个问题亟待各方一起作答。
从“留守”到“流动”
金路辉是河南周口人,5年前一家人来到福建泉州生活。金路辉曾是“留守儿童”。儿时,他在周口农村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父母辗转广东、浙江、福建等多地务工。
当自己成为父亲后,他决定不让孩子的童年留下遗憾。而泉州这座城市也给他们带来很多惊喜。“跟老家比起来,泉州更加开放和丰富。”他说,5岁的女儿正上幼儿园大班,班里经常组织去科技馆、博物馆参观,女儿每次回来都很兴奋。
出于同样的原因,外卖员梁军夫妻选择带孩子一起离开农村。梁军今年34岁,在北京朝阳区送外卖,其爱人在一家商场做导购,他们7岁的儿子在北京上小学。为了照顾孙子,梁军的父母也来到北京,在夫妻俩租住的小区做保洁——记者发现,代际之间的这种分工,成为不少“流动家庭”的选择。
数据显示,我国2020年流动儿童的人数为7109万,占儿童人口的近四分之一。而20年前,这个数字只有1982万。在西南大学法学院教授杨复卫看来,这背后是社会结构的深刻变迁:“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一系列新业态的兴起为家庭式迁移提供了更好的经济基础。新一代城市建设者不仅追求自身的发展机会,更希望通过子女随迁实现代际发展的延续。”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王天玉观察到,在我国城市化的进程中,“留守儿童”的比例在降低,流动儿童的比重日益增加。此外,一些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虽然无法将孩子带在身边,但会在寒暑假将其接到务工的城市,这些儿童也就介于“留守”与“流动”之间。
随迁子女面临新问题
虽然儿子就在身边,但梁军仍然觉得,给他的陪伴远远不够。他告诉记者,北京的生活压力不小,为了多赚钱,自己每天10点开工,晚上8点多回家,儿子已经睡眼蒙眬。此外,他和爱人每周末只休息半天左右,孩子仍然要交给父母带。
对“流动家庭”来说,子女的教育问题也需要提前考虑。梁军透露,在朝阳区,只需提供父母双方的结婚证、居住证,以及缴纳社保满6个月的证明,外地户籍的儿童便能上小学。然而,按照现行政策,非京籍孩子在中高考时将面临一些限制。因此,梁军对未来有一些担忧:“儿子很喜欢北京,如果回老家读中学,他可能不适应。”
教育、医保、照料……网约车司机赵女士告诉记者,随迁子女面前的“大石头”着实不少。赵女士来自辽宁鞍山,和丈夫一起在北方某城市开网约车。他们的女儿今年9岁,在老家由外公外婆照看。夫妻俩很想让女儿随迁,可升学的“远忧”和生活的“近忧”让他们下不了决心:“孩子放学早,我们正在接单高峰,接送和辅导作业都是问题。”因此只能利用寒暑假把女儿接到身边。
“与传统农民工子女相比,当新就业群体子女开始成为‘流动儿童’,他们还面临着一些由父母职业特性衍生出的新挑战。”杨复卫举例称,这些劳动者的工作时间碎片化、不规律,无法持续、有效地履行监护职责,这就演变为一种更为隐蔽的“在场性缺席”;新就业群体与平台之间法律关系模糊,导致其社会保险参保率普遍偏低,这种保障的脆弱性会直接传导至子女身上,例如在流入地就医面临报销程序复杂、比例偏低等难题。
多维度为“流动家庭”提供支持
受访专家认为,为“流动家庭”创造稳定、可持续的发展环境,让随迁子女在城市找到自己的天空,不仅关乎小家的幸福,也是衡量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尺。
在公共服务层面,王天玉认为,要实现人口的自由流动,未来应进一步打破户籍壁垒,推动基本公共服务与户籍身份彻底脱钩。此外,有关方面还应对流动家庭的情况做好宏观监测和摸排,不断提高公共服务的质量和针对性。杨复卫表示,可建立“钱随人走”的公共服务转移支付机制,由中央财政根据各地实际吸纳的流动儿童数量进行专项补助,缓解流入地政府的财政压力。
从微观举措来说,杨复卫建议政府部门从多维度发力,让“流动儿童”共享发展成果。例如,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围绕“流动儿童教育保障”开展立法工作;将“家庭友好度”等指标纳入平台企业信用评价体系或算法伦理审查范围;推动社区开设托管班、共享厨房等普惠项目,构建“流动儿童”心理健康服务体系,为新业态家庭提供就近支持等。
在杨复卫看来,劳动者是平台经济蓬勃发展的基石。他建议企业将针对员工子女的大病保险、教育基金等支持措施,从可选择性的福利提升为标准配置。
记者注意到,帮助“流动儿童”融入城市,已有一些平台在行动。例如,美团在全国19个城市累计建立35个“美团袋鼠宝贝之家”,在课后和周末时间里,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子女提供社区融入、同伴交往、课业辅导、兴趣课堂等各种教育支持服务。
“唯有政府、工会、社区、企业等主体同向而行,将保障‘流动儿童’权益作为社会治理的新发力点,把散落在各地各领域的帮扶措施进一步整合,使其系统化、制度化,方能让随迁子女更好融入城市。”王天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