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9-09 14:04:07 来源: 舜网
中新网石家庄9月9日电 题:百岁徐光耀:永远的“嘎子”,永远的“抗战老兵”
中新网记者 牛琳
他是身经百战的作家,也是笔耕不辍的“老兵”。
2025年,创作出“小兵张嘎”的徐光耀已满百岁,也恰逢他从事文学创作80年。抗战,是徐光耀最深重的情结和人生底色,他几乎毕生都在书写抗战。
近日,徐光耀接受中新网专访,忆述他的抗战情结和文学人生。
“傻子”和“嘎子”
1925年,徐光耀出生于河北雄县段岗村一贫苦农家,乳名玉振。
虽有乳名,但全村的老乡和他的家人都唤他“傻子”。对此,徐光耀曾跟姐姐求证个中缘由。姐姐只说了一句话:“打你一巴掌你也不知道哭。”
“这大概是我被叫‘傻子’的根源之一。”徐光耀道。
徐光耀9岁读初小,共读了四年,年年都考第一。对于这个转变,他表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上学后的徐光耀对文字格外敏感,尤其喜读《七侠五义》《三侠剑》《包公案》《说岳全传》等,不知不觉读得上瘾。
彼时,在村中能够识文断字的,可谓凤毛麟角。
1938年,时年13岁的徐光耀参加八路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与他后来笔下的“小兵张嘎”一般年纪。
“人们认为这是一种巧合,实际上,我是有考虑的。”徐光耀说。
在徐光耀看来,有了“张嘎”这样一个人物,有了他的一些故事,这都挺美好的。若用14岁以上的男子来“表演”这个嘎子,他觉得不太合适,12岁以下又太小了。
“我自己参军时还保留着儿童趣味,所以把‘嘎子’的年龄设定在13岁是比较适当的。”徐光耀道。
1961年,中篇小说《小兵张嘎》发表;1963年,同名电影公映。尤其电影《小兵张嘎》,一经公映即引发轰动,长演不衰。徐光耀创作的“嘎子”这一文学形象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嘎里嘎气,成为半个多世纪以来几代中国人的经典记忆。
“嘎子”之于徐光耀,意味着“理想中的自己”。
徐光耀直言不喜自己的性格,“我的性格比较呆板、机械,有点儿太老实。”他很喜欢也很钦佩、羡慕那些“嘎子”,因为他们生动活泼,在困难面前能够自己解决问题,在战斗中碰见艰险的时候,是“嘎子”们先想出办法来。
“我觉得一个男孩子最好有点‘嘎气’,我自己没有,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我写‘嘎子’是写我的理想,我理想中的男孩子就是‘嘎子’这样的。”徐光耀道。
“一定要狠狠地写人!”
13岁当了“八路”的徐光耀,部队打了小胜仗,就练习着给报纸写战斗新闻,起初不过是三五百字的消息,到抗战最后一年,已能够写三四千字的战斗通讯。
“在报纸上经常露一露名字,使我在写作上有了一点小名气。”徐光耀说。
在徐光耀的文学之路上,被他称为“决定性的阶段”,是1947年参加华北联合大学文学系的学习。“在学习中知道了什么叫文学,文学需要哪些要素来构成。”
在这个时期,作家萧殷教给徐光耀,要注重写人物和景物。
1949年,联大毕业两年后,徐光耀创作完成长篇小说《平原烈火》。此后,《平原烈火》出版,这是新中国第一部抗战题材长篇小说。
“它的出版使我感到鼓励,我觉得我有前途可以搞搞文学了。”徐光耀道。
1951年,徐光耀进入中央文学研究所学习,在此期间,作家丁玲对他影响甚巨。
“丁玲几次对我讲,搞文学、写小说,一定要狠狠地写人,狠狠地把人物创作出几个典型来,这辈子就可以告慰人民了。”因此,徐光耀在之后的文学创作中特别注意写人物,而《小兵张嘎》就是他“格外注意写人物的一个‘标本’”。
自称“办事有点‘较真儿’”的徐光耀表示,写“嘎子”发扬了他积存于心的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他在写“嘎子”时是很努力的。他认为写作应该用全力,甚至用全部生命来写作。
“我不喜欢那些游戏人生的作家,把文学创作看做是一种游戏人生的工具,我很厌恶。”徐光耀道。
用一生“书写抗战”
百年人生,亲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徐光耀,是有故事的人,更是写故事的人。
从战争年代发表的短篇处女作《周玉章》,到新中国首部抗战题材长篇小说《平原烈火》;从家喻户晓的《小兵张嘎》,到斩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的纪实散文集《昨夜西风凋碧树》……徐光耀的大部分文学作品,几乎都在书写抗战。
“抗日战争对我来说实在是经历得太凶险、太悲壮、太壮烈、太让人永记不忘,它让你非常想要纪念那些牺牲的战友,那些抛洒热血的烈士。”徐光耀本就是枪林弹雨中从一名战士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作家,谈及自己的抗战情结,不免提高了声调。
在徐光耀笔下,抗战不仅是一段难以磨灭的历史记忆,更是流淌在血液中的精神基因。
“冀中老百姓是我们的恩人,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下,在日寇以为给了八路军毁灭性打击的情况下,仍然爱护八路军、想念八路军、支持八路军、掩藏和保护八路军,我就亲身受到过冀中人民的保护。”徐光耀说,因为共产党、八路军的确是在为人民奋斗,为人民抛洒热血,老百姓看见了也感动于八路军英勇奋战、不怕牺牲的精神。
正是在这样的斗争过程中,在老百姓的保护、爱护中,徐光耀的抗战情结萌生、淬炼、沉淀,终凝结成为生命的底色。“我对抗战的情结是永远不会减退的。”徐光耀强调道。
已进入期颐之年的徐光耀,仍然记忆清晰、逻辑缜密、声音洪亮。谈及这一生满足和欣慰之事,他谦虚又坦诚:“就是写了几本文学的小册子。”
在这些文学作品里,徐光耀直言,有三本他更满意一些:一本是长篇小说《平原烈火》,一本是小说和电影的《小兵张嘎》,再一本就是纪实散文《昨夜西风凋碧树》。
“这三部作品在发表的时候,都在社会上引起过某些震动。”徐光耀坦言,特别是《小兵张嘎》,影响比较广泛,给他带来不少荣誉,也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和小小的自尊心。
这其中,晚年的散文创作,成为徐光耀抗战情结的精神回响。这些如冀中平原泥土一般质朴、厚重又真挚的文字,渗透着爱与痛、血与魂、理想与信念,于他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昨夜西风凋碧树》的读者面比较窄,影响远远没有《小兵张嘎》那么大,但它是我心目中最重的一部作品。”徐光耀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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