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筑候鸟驿站 让极危物种“安家带娃”⚠️

发布时间:2025-08-18 18:08:12 来源: 新浪财经

  

  北京动物园水禽湖零碳馆里,一群青头潜鸭正在湖面上悠闲游弋;两百多公里之外的河北衡水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在经过野化训练的鸭妈妈带领下,一批雏鸭已经掌握了独立捕食的本领……青头潜鸭,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列为极危物种。资料显示,全球共有9条候鸟主要迁飞通道,其中西太平洋、东亚-澳大利西亚、中亚、西亚-东非4条途经中国。京津冀地区地处东亚-澳大利西亚候鸟迁徙通道,这里正是青头潜鸭迁徙的必经之路。随着保护计划的启动,京冀两地联合开展青头潜鸭人工繁育与野外放归研究项目。近年来,北京专家的技术支持、河北政府生态建设的政策助力、京津冀志愿者们配合有关部门打击违法猎捕的护鸟行动,营造了优质的生态环境,为濒危鸟类共筑起适合栖息的“候鸟驿站”。

  “鸟中大熊猫”濒临绝迹研究人员摸索人工繁育技术

  调查数据显示,2017年,全球青头潜鸭数量已不到1000只。据介绍,京冀两地联合开展的青头潜鸭人工繁育与野外放归研究项目,目前已迎来阶段性成果。

  近年来,北京专家依靠技术对极危物种进行人工繁育、对湿地建设提供针对性意见;河北政府大力支持生态建设,东移国道,为候鸟提供栖息地;京津冀的志愿者们用自己的方式配合有关部门打击猎捕违法犯罪。三地携手、资源互补,让京津冀成为“候鸟驿站”。

  8月15日,北京动物园水禽湖零碳馆里,一群青头潜鸭正在湖面上悠闲游弋。“它们被称为‘鸟中大熊猫’,是全球最濒危的水鸟之一,已陷入极危境地。”北京动物园圈养野生动物技术北京市重点实验室技术人员李淑红说,作为青头潜鸭的核心分布国,在国家林草局统一部署下,一场针对青头潜鸭的迁地保护行动正式启动。北京动物园凭借专业优势,开始尝试人工孵化与种群繁育。自2018年起,工作人员从零开始摸索人工繁育技术,历经多年努力,到2024年底,其人工繁育的青头潜鸭种群规模已突破百只。

  “保护不是圈养,最终是要让它们回到自然,重建自然种群。”李淑红强调。2024年,北京动物园将近20只人工繁育的成鸟送往河北的衡水湖和雄安新区的府河河口,为野化放归做准备。选择河北作为放归地并非偶然。衡水湖湿地是青头潜鸭的“发源地”之一,而雄安新区府河河口湿地因拥有多样的栖息环境和丰富的食物资源,早已是白洋淀珍稀鸟类的重要家园。在北京林业大学的引领下,京冀两地携手建立“青头潜鸭合作研究基地”,专门开展野化训练。

  令人欣喜的是,青头潜鸭在衡水湖“安家”这一年,就自然繁育出第一代雏鸟,今年又诞生了第二代雏鸟。“这说明它们对栖息地是认可的,也为后续放归打下了基础。”李淑红说。

  保护之路并非坦途。2024年6月,正值青头潜鸭繁殖季,李淑红接到了紧急任务:出差前往河北衡水湖,有几只“弱雏”亟需人工抚育。“即便在相对安全稳定的环境里,青头潜鸭也可能出现‘弃巢’现象。”李淑红解释说,这种现象指的是青头潜鸭在繁殖过程中,主动放弃正在使用的巢穴及其中的卵或幼雏。科研人员发现被亲鸟遗弃的卵后,会及时抢救回来,放入保温箱进行人工孵化。通过精心调控温湿度,雏鸟成功出生,但部分个体出现了小飞翅、缩脖子、神情呆滞、反应迟钝,甚至不会自主取食等状况。

  李淑红翻开手机相册,照片里的“弱雏”尽显虚弱。“青头潜鸭本就脆弱,这种体质几乎伴随它从出生到成长的整个过程。而这些‘弱雏’的生命更加脆弱,养活它们,比我们2019年摸索繁育的首代幼鸟还要艰难。”

  在衡水湖基地,李淑红与北京林业大学的几名研究生开启了没日没夜的守护。这些“弱雏”平均体重仅25克左右,体重变化成了关键指标。“我们首要保证它们的体重持续上涨,如果连掉三天就是一个危险信号。”为了让幼鸟主动进食,大家想尽办法,把面包虫剁成泥浆,混上温水泡软的颗粒料,再用注射器一点点送到雏鸟嘴边,刺激它们取食。

  晴天时,照顾雏鸟更是一场“追逐战”。大家带着雏鸟追着太阳跑,既要避开阳光直射,又要在下方垫上软垫防止伤脚,同时还得时刻提防野猫野狗的袭击……就这样,经历两个月的悉心呵护,这些由弃巢卵孵化的“弱雏”全部成活,创下了一个奇迹。

  保护整个湿地生态系统不止于拯救某一个物种

  今年,青头潜鸭的京冀保护再传好消息,北京动物园又成功繁育出18只青头潜鸭。在孵化室里,李菁定期监测卵的发育情况,实验室的其他技术人员孟彤接手进行人工孵化,王立莹则凭借丰富的经验负责人工育雏,团队成员各司其职、紧密协作,让这些新生命得以顺利延续。

  今年8月1日,河北衡水湖的青头潜鸭人工繁育与野化放飞研究基地里,通过监控观测到的第二代自然孵化成功的青头潜鸭雏鸟在荷叶上嬉戏,该项目已成功建立稳定的自然繁育种群。

  在李淑红看来,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在青头潜鸭保护上,其意义远不止于拯救某一个物种。作为湿地食物链的重要一环,青头潜鸭的消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破坏整个湿地生态链。更重要的是,青头潜鸭对栖息地的要求很高,它们更喜欢栖息于水质清洁、水生植物丰富的淡水湿地,是湿地环境的“晴雨表”——保护青头潜鸭,就是保护整个湿地生态系统。

  目前,我国青头潜鸭野生种群已达2555只。待成功野化放归,野生种群将进一步扩充,野外种群的数量也将持续增长。“为野生种群可持续提供种源,这是我们开展迁地保护的目标。到野放成功后,人类能做的最关键的事,就是不干扰它。”李淑红说。

  衡水湖多举措治理污染营造鸟类栖息优质环境

  上周,2025年青头潜鸭繁殖季正式结束,李淑红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打算本月底再去一趟河北衡水湖,看看那里的青头潜鸭繁育及幼鸟生长情况。

  每年七八月份,河北的衡水湖湖面上水草生机盎然,满池的荷花与翠绿的荷叶交织成景。这个总面积75平方公里的封闭性内陆湖泊,入夏时便会引来候鸟“入住”繁衍,经过20多年的自然保护区历程,今年夏天更是吸引近万只候鸟,规模创历史新高。

  “最新数据显示,保护区监测记录到的鸟类已经从建区时的286种增加到现在的336种,其中包括国家一级保护动物21种。”衡水滨湖新区资源保护局副局长、鸟类与湿地保护专家张余广来到这里工作已经近10年,他说,“前辈们给我们开了个好头儿。”

  就像李淑红所说,衡水湖湿地是青头潜鸭的“发源地”之一。“2017年,在青头潜鸭全球数量仅有1000只左右的时候,这里监测到308只,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种群,使衡水湖成为推动该物种濒危等级改善的重要研究区域。”张余广介绍。

  衡水湖早些年只是一处普通的封闭式内陆湖泊,周围村民以打鱼、务农为主。2000年,经河北省政府研究,建立河北省衡水湖湿地和鸟类省级自然保护区;2003年,此处晋升为“河北衡水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2022年,河北衡水湖成立全世界唯一一个青头潜鸭人工繁育与野化放归研究基地,因为需要野化,就要减少青头潜鸭与人类的接触,科研人员大多是通过监控视频,密切关注着青头潜鸭们的成长动态。

  “基地的面积大概有1600平方米,从设计之初就严格复刻野生栖息的特征。”张余广介绍,基地里,深浅水域间菹草、苦草自然生长,岸边芦苇构筑起天然繁殖屏障,除了水下丰富的底栖生物维系着完整的食物链条,科研人员还会根据北京动物园和北京林业大学专家的指导,定期少量投喂部分食物,保障青头潜鸭生存的同时,尽可能锻炼它们捕食能力。基地还设立野化训练网笼,为人工繁育个体提供科学野化训练环境。

  作为封闭性内陆湖泊,衡水湖无自然补充径流的属性,而对于许多栖水的候鸟来说,唯有干净的水质才能保证充足的食物来源和生存环境。那时,衡水湖多部门通过向北京专家请教、借鉴经验,对衡水湖周边进行联合治理。针对沿线引水河道1公里范围内的风险点进行了仔细排查,管控入湖风险源。对湖区周边所有的农村实现了农村生活污水(治理)和管控的全覆盖。

  “在我们这里,生态保护是第一位的。”张余广记得,曾经湖区周边413家污染企业和饭店被关停和搬迁,多措并举治理外源和内源污染,让水质总体稳定保持在Ⅲ类标准。为了保护鸟类栖息环境,106国道也进行了改线东移,最大力度减少了对生态环境的影响。

  张余广说,为了更科学、更有效地营造鸟类栖息地,衡水湖还与中国林科院、北京林业大学等京津多个高等院校进行合作,一方面为师生提供研学资源,一方面通过专家开展专业研讨项目,对栖息地营造提出方向和指导。

  鸟类观察与监测也是张余广日常工作之一,虽然专用摄像头能够完全覆盖保护区,但人工监测依然作为主要的观测方法。此外,一同参与观测同步数据的还有各个社会组织、来此研学的高校师生。

  张余广解释,这样做不仅能“曝光”隐匿在芦苇深处需要保护的鸟类,便于开展更有针对性的救助工作,也可以让新物种得到更多的关注。最近,他们就监测到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彩鹮的出现。据介绍,在京津冀众多观测者的帮助下,2020年,基地发现了红胸黑雁(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2022年发现了白头鹤(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2020至2022年,衡水滨湖新区资源保护局与北京师范大学合作开展保护区综合科考调查,让衡水湖在一次次调查中不断发现鸟类新记录,“通过科考调查,为我们多发现了9种鸟类新记录和33种河北省昆虫新记录,让我们对衡水湖未来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有了更细致的考量。”张余广说。

  阳光掠过衡水湖水面,几只青头潜鸭猛地扎入水中,泛起一圈涟漪。在这个生动的画面中,藏着一个物种的重生希望,也藏着人与自然共处的温柔约定。而随着人工繁育的持续推进和野生种群的稳步增长,这份希望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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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愿者与多部门联手护鸟

  全国绿化委员会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全国共筛选出821处候鸟迁飞通道关键栖息地,其中京津冀有50处。全国共有野生鸟类1505种,京津冀野生鸟类种数超过600种,约占全国野生鸟类种数的40%。京津冀候鸟有420余种,占京津冀野生鸟类种数的70%。

  鸟类保护不仅仅依靠政府、机构和专家学者的宏观规划与资源统筹,民间志愿者团队的观测守护也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北京的志愿者田阳仍记得多年前的一次救鸟活动。护鸟志愿者在天津、河北唐山两地的稻田、芦苇地里巡查发现大片非法捕鸟网,由于人手有限,田阳组织北京的志愿者10多人,河北唐山的田志伟和石家庄的红先生(网名)组织多名志愿者,联合天津当地公安、林业等部门的工作人员,一起参加“清网行动”。

  “当时我在北京一家环保基金会工作,从事野生动物和自然保护等方面的工作。”田阳说,“那几年,尤其是候鸟迁徙季节,时常会收到各地的盗猎信息,天津的志愿者在天津以及唐山巡护期间,发现汉沽和唐山丰南区交界处(迁徙通道)存在大片猎捕候鸟场所。”

  在接到消息的当天晚上,田阳等志愿者30余人赶到当地。当晚,京津冀护鸟志愿者配合天津汉沽林业部门、公安部门展开联合清网救助行动。

  “每隔七八米一根竿,竹竿之间的捕鸟网线比鱼线还细,鸟儿只要飞过就会被挂住。”如今回想起当初现场的场景,田阳依旧记得清楚,有的小鸟尸体已经被风干;有的鸟不断挣扎哀鸣,身体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我和志愿者首先把挂在网上还活着的鸟救下来,将网拆走。”

  他记得,捕鸟网上主要是雀形目鸟类,黄眉鹀、栗鹀,还有红喉歌鸲和蓝喉歌鸲等,都存在严重脱水的现象。志愿者联合两地政府职能部门工作人员,经过连续数日的工作,累计拆除鸟网1万余米。此次累计解救活鸟2000余只,挂网死鸟2000余只。其中,救护3只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东方角鸮。

  如今,通过志愿者坚持不懈工作,以及公安部门严厉打击和普法宣传工作,公众对相关违法犯罪有了更多认识,犯罪数量比那时少了很多。田阳也将保护工作的重点放在了栖息地保护上,他在一基金会下成立了候鸟迁飞通道专项基金,致力保护候鸟及关键栖息地的完整性和连通性。

  本报记者 王斌王 浩雄董 振杰

  实习生 杨易铮 🥞